何 以 喜 欢 曹 操

有朋友微信名曰“短歌行”，直接原因是喜欢曹操的四言诗《短歌行》，由此看得出朋友也是非常顷慕曹操本人的。

《短歌行》是曹操脍炙人口的四言诗名篇，是曹操政治理想和思想境界的集中反映。其开篇“对酒当歌，人生几何”将慨叹人生短促，当高声放歌的豪壮心绪表露无遗，其结尾“周公吐哺，天下归心”将其仰慕周公，愿遍揽天下英才，共同完成治世理想的胸怀表达的淋漓尽致。《短歌行》和曹操的另一名篇《观沧海》气势宏阔，恣肆汪洋，通古今之变，立人生高标，是一位有为政治家雄阔胸襟的抒发。

历史上对曹操的认知是矛盾的。诸多正统者看低他的身世，不肯正视曹操的历史地位。而很大一部分人则局限于对正史的接触和辨析，受小说《三国演义》的影响而“尊刘贬曹”。无非是戏文里唱的刘备是“汉帝玄孙一脉留”，是正统者。而贬曹者认为他没有帝王血统，出身寒微，指称他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，想当然地把他视为反面人物，固化在说书和戏曲里就是一个白脸奸相形象，即使是他把事业干到顶峰也是不入流的，跟风站队，这也是国民心性中“势利”因素在作祟。曹操小字“阿满”，本有可爱的意思，是非常世俗化的。

有人以曹操性格多疑，好用计谋为由，将“阿满”偷换为“阿瞒”以作贬抑，手段上也不是很厚道的。“王侯将相宁有种乎”？早在曹刘之前，阳城人陈胜就发出了“王侯将相宁有种乎”的呐喊，至今都是对以血统出身论尊卑的鞭挞。有趣的是，有人嫌曹操有“僭越”之嫌，贬低曹操在历史上的作为和功绩，却在内心深处对他崇拜有加，视他征战杀伐和治世谋略为圭臬，甚至于自比。而普通百姓的认知则更趋向于表象化和世俗化。

卓越的政治建树使历史肯定曹操。随着唯物史观的深入人心，人们对历史人物的认知也在发生变化，逐渐趋向理性，对曹操的评价也趋于全面和公允。曹操一生励精图治、顺应人民的意愿和时代的急切需求。他推行的屯田、抑豪强等缓和阶级矛盾，恢复社会生产力的政策，推动和形成了当时社会的统一局面，在客观上是符合历史发展要求的；他主张“尚通脱”的施政原则，打破传统精神的束缚，注意根据实际情况决定自己的政策，给当时政风吹进新风；他重视兴修水利、精耕细作等举措使得农业生产逐步地恢复起来，推动了民生的改善。曹操的一生坎坷不平，饱经世故。

促使他性格多疑，善用计谋，但同时也使他对现实斗争有较深刻的认识。这既是他性格使然，也是特定的环境使然，也成就了他因势而动、纵横捭阖，各个击破的战术战略思想，尤其是他屡败屡战的不屈精神让人敬佩也令对手叹服，他用终其一生的不懈奋斗实践着他的治世理想。

卓越的文学功绩让人们推崇曹操。他爱好文学，“横槊赋诗”，“登高必赋”，他的诗歌无不反映他深刻的生活感受。曹操生活在动乱频仍的“建安年代”，为事业奋斗的昂扬精神，宏伟的气魄，广阔的胸襟，和苦闷悲凉的感情相糅合，便形成他的诗歌所特有的慷慨激昂。鲁迅先生说：“在曹操本身，也是一个改造文章的祖师，……他胆子很大，文章从通脱得力不少，做文章时没有顾忌，想写的便写出来”。这就决定了曹操不但有现实生活的感受，而且能够大胆地把这些感受反映出来。

若没有他“老骥”的胸怀性格和一生的风霜磨难，是写不出“豪迈纵横，笼罩一世”的诗来的。他的四言诗《短歌行》集中表现了他宏阔的政治胸襟和求才若渴的心情。“山不厌高、海不厌深，周公吐哺，天下归心”，是英雄对自己事业的慷慨悲歌，也表达了对治世人才的渴求，其思想性和艺术性达到高度的统一，是四言诗的最高成就，而他本人亦成为“建安文学”的巨擘。伟大的战略家、思想家、诗人毛泽东主席就非常推崇曹操的诗作，在其词作《浪淘沙 北戴河》中慨叹“魏武挥鞭，东临碣石有遗篇”，借用曹操的诗句，发出了“萧瑟秋风今又是，换了人间”的豪壮宣示。实际上也是对曹操治世理想的认同和英雄间的惺惺相惜，在中国历史人物中鲜有此殊荣者。

寒微的家境身世和世俗化个性让曹操乐于被普通百姓看重。曹操始终抱持的忧患意识和底层百姓普遍有的“苦情”意识相契合。而他在征战行止中的精于谋划和随处表现出的“割发代首”，“望梅止渴”等事迹脍炙人口，也让普通百姓对他有出自骨子里的庸常崇拜。记得小时候孩子们称比较聪明机智的玩伴为“曹曹子”，在玩分组游戏挑人的时候常常将认为是“曹得很”的伙伴极力划入自己这一边，实际上是长期受长辈老人说道濡染的结果。如今的天水地区是“三国”古战场，至今还保留有当年“官话”遗韵。

当年的曹刘两军对垒留传下了许多精彩的故事，也影响了当地的民俗，形成了人们在称呼上的分别。当年两军相遇分辨甄别、回应口令时有“曹的”、“刘的”之说，以至于形成简单的我、敌代指，想当然地以我为尊为正。现在天水地区民间口语仍有称“我”为“曹”，“我的”为“曹的”说法，有明显的自我本体取向。在天水秦安四周至今仍有若看不上某人做派就指称为“流流子”的乡俗说法，至于是不是“刘刘子”的转音有待考证。凡此种种，都是民间版的“尊曹抑刘”，都是底层百姓一种自然而然的演绎认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