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道苏轼豁达乐观,真的吗?从一首《临江仙》看苏轼的情感历程
苏轼经历“乌台诗案”劫后余生,被贬黄州。在此,他相继写出一系列光照文坛千秋万代的杰作。有人说他旷达,有人说他不以世事萦怀,洒脱恬淡。在此,我想从《临江仙》一词,来分析一下苏轼当时的心路历程。

这首《临江仙》,作于苏轼被贬黄州的第三年九月。元丰三年(1080),苏轼被贬黄州(今湖北黄冈),居于城南长江边的临皋亭。后友人马正卿助其垦辟一片荒地,名之东坡,上植庄稼树木,自号东坡居士。又于不远处筑屋五间,名曰雪堂。遭遇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政治迫害的苏轼,开起了“一蓑烟雨任平生”的生活。这种达观,是生就的,还是炼狱般的麿砺成就的呢?让我们一起走进苏轼的情感世界。

“夜饮东坡醒复醉”,此句除了点明了夜饮的地点,还告诉了我们,他是醉而复醒,醒而复醉。试想,苏轼为何如此迷恋酒?酒有两个作用,一是助兴,二是浇愁。苏轼不是不苦,只是不想倾诉。于是,酒便是自己在痛苦中挣扎的那根稻草。以至他回临皋寓所时,“归来仿佛三更”。“仿佛”二字,传神地画出了词人醉意朦胧的情态。他醉了醒,醒了醉,反正他只是挂了个虚职,没什么事可做,三更还是四更,也无不可。

接下三句,写词人到寓所,敲家门欲进。“家童鼻息已雷鸣。敲门都不应,倚杖听江声。”深夜归来,敲门不应,家童倒睡得酣畅,苏轼只得“拄杖听江声”。试想,《红楼梦》中贾宝玉,对“女儿”最是柔情似水,因叫不开门而踹了袭人一个窝心脚,而我们的苏大学士,却悄悄地到江边听涛声,待人这是何等的温厚,体贴!

上片看起来只是记叙词人夜饮归来的情景,然而,它却使你感受到一代豪杰,在此所经受的苦闷,更可爱的是,他没有把自己的苦闷发泄在不理解他的家童身上,转而向江,寻求自己精神的出路。

东坡置身江边,首先还是慨然长叹:“长恨此身非我有,何时忘却营营?”这突兀而起的喟叹,说明词人在“听江声”时还是郁愤难平。“长恨此身非我有”是化用庄子语“汝生非汝有也”句;“何时忘却营营”,也是化用庄子语“全汝形,抱汝生,无使汝思虑营营”。本意是说,一个人的身体精神是天地自然给与的,非人所自有。保全你的身体,保持你的生命,不要让思虑和忙碌影响身心。
此时大才子苏轼,经历了宦海风波,九死一生,忧惧苦痛,向道家思想寻求超脱之路。词人静夜沉思,豁然有悟,既然自己无法掌握命运,就当全身远祸。再望眼前江上,虽江涛依旧,可此时苏轼觉得是“夜阑风静縠纹平”了,心与景会,神与物游,他的心释然了。他跳脱了世俗,将自已的有限融化在无限的大自然之中。于是,他情不自禁地发出浪漫主义的遐想:“小舟从此逝,江海寄余生”。

宋人笔记中载,苏轼作了此词之后,“挂冠服江边,孥舟长啸去矣。郡守徐君猷闻之惊且惧,以为州失罪人,急命驾往谒,则子瞻鼻鼾如雷,犹未兴也”。哪里去“江海寄余生”了。通过这则传说,一是让我们看到了苏轼此时的超脱,二是也让我们看到了东坡当时是被地方看管的“罪人”的处境。
